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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二月手记


三十日

“因为我们不满足于仅仅感知世界,我们想要对其理解、解释,所以诞生了意志”。
这种表述中的因果关系或许有失偏颇,但能讲明白意志到底是个什么东西。我们对世界所有的解释都是意志的表现;除去意识中纯粹感知部分的剩余成分就是意志;我们感知到的力量、能量都是意志的需要;“意志通过对石头下落的认知来表现自己”。
感知的表象和认知的意志,填充意识,展开成世界,除此之外,再无其它。

另外,我们似乎永远不能说,意识是由某某构成的,意识存在是绝对的,无论我们如何拆分它,无论我们拿走它的哪一部分,它也始终存在,分毫不少。
因为我们僭越了,我们试图用理性去彻底解释存在,这种方式注定要自食其果。我们只能部分地、有损耗地去用思维分析意识,或许永远到不了尽头,但也是我们唯一能做到的事情。

二十八日

什么才是意识的主观能动性?或者说,我们该怎样证明我们拥有主观能动性?如何证明这种观点是不正确的:我们的意识只具有赋予意义的能力,所有的行为其实都是身体做出来然后被我们的意识解释的?似乎找不到一个思维的起点对这种观点证真或证伪。感觉就像我们无法证明意识是否存在一样。
想象这样一种情况:有人完整彻底地掌握了这世界所有的因果,世界上所有的现象,无论是可见或不可见,他都了如指掌,在距离地球几万光年外的某颗恒星的爆炸也不会让他感到任何惊讶,那都是意料之中的。这种状态下,他的意志就被无限扩张了,他不再只拥有人类的身体,他的意志与整个世界相连,世界所有的事物都是他身体的一部分,这时候,他的意识完全可以将所有的一切都解释为自己主动地完成的,并不会有任何错误出现。
很奇怪,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,或者根本没有问题。

关于意志的扩张。
这种现象很奇妙,我不知道能否将其描述清楚。想一想,我们的身体虽然也算是某种意义上的客体,但他的确与其他客体不同。我们并不需要刻意的学习如何动用自己的手臂,身体的动作与意识是同时发生的,而且是一致的。或者说,意志是与我们的身体直接连接的,这是人类天生就拥有的。
在后天的学习中,我们会学到一些工具,比如我最常使用的鼠标与键盘。在使用鼠标与键盘的时候,我们完全不需要刻意地发出动作,“如臂使指”是最好的形容。这时候,除了它们并非与我们难以分割的肉体,我们找不到它们与我们的手臂的区别,这种现象我便称之为意志的扩张。
再进一步,当我们用鼠标和键盘玩游戏的时候,有那么一瞬间我们会发现,本来一些只有在自己的身体上才有的本能反应,原来在游戏世界也同样存在。这时候我们的意志通过鼠标键盘延伸到了游戏世界的人物上,而因为身体仍占据主要的意志,所以身体的本能就延伸到了游戏世界。
同样的,为何物联网能让人感到某种意义上的强大,正是因为它使得人的意志得以扩张,更多的东西变得“如臂使指”。

二十五日

想要看到融化一切的白色光亮,想要溶于无边无际的无色黑夜,想洞察心中所有的秘密,想游览全宇宙的景色,想要才思泉涌,想要横刀立马,想拥有完美的面容与体魄,想要中正平和又凌厉万分的心,想串联起世界所有的因果,想驾驭这世界所有的颜色,想看到完美的形状,听到完美的声音,想要世界完美的组合,想要得到足以媲美直觉的抽象,想要感受到玄妙的感觉波动,想要拥有无限扩张的意志,想要看清世界的所有形态。

二十一日

想谈一谈关于魔法的事情。


真切地感受到了梦的这种特性:白天产生在意识中,却被有意识地压制了的事物,更容易变为产生梦的资料。
当一个人在白天想到一些事情,却因为某些原因强制自己不去想它,这时候这些事物就失去了意识的能量,而潜入到了潜意识之中,等到晚上意识松懈的时候,这些资料又会获得来自潜意识的能量,从而渗透到意识中,从而产生梦境。
当然这只是一种梦的来源。

有一种奇妙的现象,有时候我们把它叫做“鬼压床”,具体现象是,在一种将醒未醒的状态下,意识的感知功能已经一定程度地苏醒,能看到、听到外界,但却怎么也动不了,身体有如万斤重。
这种现象可能可以这样解释,在意识的感官性率先苏醒的情况下,意识的意志性却没有跟上步伐,身体仍被无意识近乎完全地控制。

十四日

有时候看到一种有意思的材质,就想要理解它的所有光影,看清楚它所有的高光与纹理,但又感到很无力,不知道以怎样的角度出发去理解,明明就在眼前,感受的万分轻易,却就是无法总结出来。可能缺少一次顿悟。
软橡胶的安稳与黏腻,金属的力量与坚硬,树干的沧桑与粗糙,大块云朵的通透与可爱。都是可感受、可描述但又无法理解的东西。


有些地方本来自以为很熟悉,可有一天突然感到有些东西变了,比如好像少了一棵树,多了个椅子,但又无论如何都想不出来这地方至少是个什么模样。

七日

想谈一谈关于直觉的事情。
在意识的两种原始感知:感觉与直觉中,直觉是对因果的直接感知。这种感知功能每个人每一瞬间都会用到,但却经常被人忽略。之前想到过用这种方式来让人感受到直觉的存在:想想如果没有语言,你会怎么来表达心中所想的“因为所以”,试着在感受到某个清晰的逻辑时抽去语言,抽去心中理性的表达,那时候浮现在你心中的就是“因为所以”的源头,也就是直觉感受到的东西。这是最一般的直觉,但可能是思维功能的统治性太强,我并不能轻易的将它描述出来。
总之就是,忘掉理性,让思维融化,得到的就是直觉,是对因果的原始、本能的感知。
然后我来描述一下充分调动直觉功能是怎样一个体验。
他会有敏锐的洞察力,往往在看到事物、问题的一瞬间心中就能有一个或清晰或模糊的答案,或者至少在一瞬间明白问题的关键点在哪,而且往往还很准。与其说他是在思考问题,不如说他是在感受问题。在遇到一个想不出来的问题时,他会无处下手,但他不需要理性的由因溯果地分析,他只需要让这个问题在心中盘旋,转呀转呀,等到时机成熟,答案自然出现在心中。所以他的世界满是顿悟。在通过外界或者思维功能,也就是理性的分析而得到一个问题的答案后,他仍会不满足,他会试着从整体把握这个问题,或者说感受这个问题,只有因果推理中所有的链条都被他的直觉覆盖的时候,他才会觉得舒服。他会总想着将不同的事物统一起来,寻找他们之间的相同点,完了之后会不由自主的下一个“某某某就是xxx情况下的某某某”之类的断言,他不允许自己理念世界中的分裂,他需要一个大一统的理念世界。在他思绪活跃的时候,他甚至可以在脑海中同时解决多个问题,并且很享受这种感觉。
但这种状态的问题也很大。因为直觉的原始性,所以他很难使得自己的观点能够贯彻如一,因为可能下一瞬间他就感受到了另外的因果关系,从而修正了之前的观点。他也很难让自己的观点被别人接受,因为他还要再努力一点才能把自己的观点用思维的方式表达出来。在别人眼中,他可能像个神经兮兮的人,从来不知道他在想什么。他有时候也会被自己一瞬间的感受所统治,这种情况下,迎接他的往往是思路的阻塞。他不喜欢思维功能天生的死板,但有时候却又必须依靠思维才能解决问题,所以他有时候也会觉得自己太浮躁,会尝试慢下来,通过文字让自己的思绪安稳下来。


有的东西我当做宝藏,别人视为粪土,正如我将别人的宝藏视如粪土;有些东西我唾手可得,别人却万般追求,正如我万般追求那些别人唾手可得的东西。

六日

要在第几次看向星空时,才会感受到绝望;要喝下多少水,才能缓解一丝口渴;要走多少次夜路,才会不再害怕;要感受到多少次撕扯,才会停止思考。
有些东西即使源自内心,也还是算了吧,自己根本就承受不起。那些传达不到的心意,不想醒来的梦,奇怪又恶意的错觉,打扰到别人的自责,就让它们融化了吧,流淌在心中。

五日

想要设计一个博客主题,看起来像家一样,有着安稳的屋顶,四面的墙壁,温暖的些许光亮,映照在黑色的石头上。黑白色就足够了。


有时候想,大概最难找回的感觉就是陌生感了。想想初到学校时那种分不清方向,觉得四周浑然一体的陌生感,怎么可能重新感受到。那时候的所有地方都是一样,都不分亲近与疏远,与自己也都一样的距离。可总要找个地方生活,总要靠近一些人和物,所以有了距离的差别。有些特殊的地方你会寄予特殊的感情,有的地方则平淡无奇,这些与距离不同的地方、让自己感觉不同的人与物组合起来,就成了每个人感受中可能完全不同的熟悉的学校了。
人还是会因为、也只因为情感而与世界紧紧相连。


今天想聊一聊关于“心理的自给自足”。
什么是自给自足?人是活在期待中的生命。无论是他人给的期待,还是源自心中的期待,是这些带给了人定向的力量,有了这些来自期待的力量的驱动,人才会动起来,才会去争取、努力。那什么情况下会出现期待?只有当一个人有了自己意识到的缺少的东西,自己感受不到、得不到的东西时,期待才会出现,换句话说,只有一定程度的分裂,才能让人前进。反过来也就是说,如果有人无所不能,亦或是无欲无求,那时候他的心就是一个整体,不会出现期待,同时也不会有所痛苦。像是弹簧只有拉开或者压缩才会有力量,只有心灵所求与外界已有出现不匹配的时候,心灵才能获取力量。
弗洛伊德将人的力量来源全部归为性欲,我觉得这样不好。既然能归为性欲,为何不在进一步,归为求生的本能?性欲只不过是在人类道德上难以处理而被留下来的特殊情况而已。就像荣格所说的,任何这一类的归纳,都是不准确的。将它们都看作能量的表现形式或许更合适一点。这里再扯就扯远了,先停下来。
有这样一个故事,是说有个神因为觉得太没意思,而将自己分成两半。在这里我们就能够感受到分裂的力量了。其实这个神算个假神,他还是陷在围城效应之中,算不算真正的自给自足。
那么,是谁将人类分成两半呢?“上帝抛弃我们,却又要给,暗淡的月,照亮世界,让我们无尽又无情的繁衍”,《夜访吸血鬼》差不多能将人类的分裂说透彻了。
看似自给自足的状态很好,可有个问题,自给自足的神与路边的石头又有什么分别?人就算分裂也好,但至少看起来像个生命,有着生命的快乐与痛苦,那也算是人的幸运了。

三日

不知多长时间之前,我才有意识地认识到一个事实,那就是一个人对自己内心的控制程度是如此的弱小。直到现在,还是经常会因此而感到惊讶,我无时无刻不在感受到的内心,原来从来不受我的控制,我的确在感受着它,但也只是感受着它,它在想什么,它会干什么,近乎不受我的控制。那些不知从何而来的情感,自己无法理解的言行,无法控制的慌乱与焦虑,都在说明着这个事实。
人从来不会因为太想要而拥有无限的勇敢,也很难因为太痛苦而停下来。我不知道需要多强的意志才能做到这一点,大多数时候只能在心中各种力量的撕扯之下停在原地。
所以我之前对自由意志的分析大抵上没错。对人类来说,“想要想什么就想什么”、“想要做什么就做什么”的状态是万不可能达到的,这也是“性格”之所以存在的根源。叔本华所说“要是没有经验性格,或者不考虑自己的性格,任何人都可以立即变成另一个迥然不同的人”,和荣格所说“神性能达到自给自足的状态”,其起点是一致的。可作为普通的人类,这种状态是断然不可能达到的,连靠近一点点都很难。意识最大的特征是屈从,所以在自己的身体面前,一个正常人只能无力地任其摆布。所谓活着的辛苦,大抵上来自于此了。
之所以“跟随自己的内心”这样的观点能够在“文明逻辑”上融洽,那是因为我们将自己描述成人类的时候,是将意识和身体在一起说的。可是自己内心之所以产生某个想法的原因,的确不在我们的意识范围之内。想一想,有时候我们的确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,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,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样子做,这就是最好的证据。
我所说的这一点是与潜意识有所不同的。这个现象存在于作为整体的人中,人的组成方式形成了这种现象,即使是在意识可感知范围之内,那些被感受到的东西也难以受到控制。那些东西像是从心中某个隐藏的深渊中渗透出来的一点点气息,弗洛伊德和荣格心理学研究的就是这个深渊与深渊之上的复杂关系。

一日

爱别人应该是最容易的事情了吧,除此以外就什么也做不到了。

就像叔本华所说,在作为表象的世界中,自杀是任何道德体系都无法准确地否定的行为。也就是说,即使是是对生命造成伤害最多的东西,意识实际上也并不是天然地对其抱有否定的价值。这是因为我们需要将意识与生命分开来看,谈及生命,其中至少包含了身体,或者说身体带给生命的那些定向于特定行为的属性。
以此为终点倒推的话,那么无论是怎样的感受都无法让纯粹的意识产生价值。但这种纯粹只存在于理念世界,所以我们会天然地对快乐与痛苦产生截然相反的价值。如果了解到这一点,或许可以达到快乐与痛苦等同的状态。
另外,纯粹的意识并非完全不能达到,当一个人在凛冽寒风中缓慢的走着,知道自己很冷实际上毫无感觉,那时候的状态就是纯粹的意识,或者可以称为“意识出窍”的状态,作为纯粹感知主体的状态。